2008年9月29日星期一

哭泣的marvin

前两天,上中文课的时候,十七八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跟我学拼音,5岁的marvin忽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,我被吓到了,要知道长这么大,我最怕的事之一就是小孩哭,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。连忙跑过去问怎么了,他不理我,伏在桌子上一个劲地抽泣,坐在他旁边的kenny是他哥哥,跟我说,marvin觉得自己学得慢,跟不上我们的速度,就难过得哭了。

我用手摸他的头,一直说:“别哭别哭,你写得很好了,慢慢来。” 可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反而哭得更厉害了,似乎我越要安慰,他就哭得越伤心。这时我看他的作业本,拿着红笔,一边把他写得字一个一个打钩,一边说:“你真的写得很好呀。” 他仍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。

这时全班的孩子都停下来,安静地看着我们,我有两个选择,一个是继续接着上课,让marvin接着自己哭下去,寄望于他看我不理睬他,然后自己慢慢停下来。一个是暂停上课,陪着他一直到他停止哭泣。我决定中断上课,一直陪着他,一边不停地摸着他的头,过了几分钟,他抽泣声慢慢变小了,我才开始继续上课。没过多久,坐在她后面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也哭了起来,我赶过去一问,原来是因为没有带书。我连忙又去拿了一本新书给她。又上了没多久,另一个小女孩又因为从椅子上摔到地上而大哭。整个上课时间,我就像个消防员兼老师兼保育员兼孩子王。为四处救火疲于奔命,一节课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以大人的逻辑来看,为这么点小事,有什么可值得哭的。我记得以前路上摔跤,就嚎啕大哭,大人跟过来,口中呵斥两句哄两句,要是还接着哭,就丢一边不理了。说:越关注越哭得厉害,小孩丢在一边,自己就慢慢不哭了。时间久了,孩子跌倒也不会哭了,因为知道没有作用,爸爸不会来抱自己,于是学会了跌倒自己爬起来,拍拍身上的土,继续走路,继续玩耍。大人说,看,小孩懂事了,强壮了。

可我总觉得,这里面,好像总少了那么点东西。比如,爱呢。

大人都健忘,自己长大了,就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曾同样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哭鼻子,忘了自己也曾渴望在难过的时候有人拍拍自己的脑袋,忘了也曾软弱地渴望过妈妈温暖的怀抱。

在孩子需要的时候,不给予足够的关注和爱护,他们慢慢学会的,是把自己的心深藏起来,把自己的伤痛深藏起来。他们缺少的,是安全感,是一种知道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会被抱着,哄着,保护着的这样一种安全感,这种感觉会让他们安定,可以无所畏惧地去对抗外面冰冷的世界。

由于大人的冷漠而慢慢学会不哭泣孩子,到底是学会了坚强冷静,还是忘记了爱和被爱?

2008年9月28日星期日

关于假冒伪劣

小撮关于有机化学的问题论述得精彩,我转过来贴在下面。

1、“资本来到人间,从头到脚,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。”不择手段地追求利润是资本的本性。同样,“权力来到人间,从头到脚,每个毛孔也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。”不择手段地寻求自我扩张是权力的本性。一个赤裸裸追逐利润、除此之外别无价值的社会,如果与一个赤裸裸垄断权力除此之外别无制约的社会叠加在一起,这样一个怪胎,无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,都不足以骇人听闻。

2、很多出过几次国的中国城市人,在领略了国外高昂的日常生活费用之后,回过头来沾沾自喜地颂赞“物美价廉”的中国城市生活,认为自己的小康生活“足以让西方发达国家艳羡”。奶粉事件不费吹灰之力戳穿了这张“幸福的中国人”假面。所谓的“物美价廉”,不过是建立在极低的农副产品价格和劳动力价格的基础上,不过是一部分人利用天然的优势,占了另一部分人便宜的结果,而另一部分人不想让占便宜的办法,便是向其价格低廉的产品注水、掺沙子、掺三聚氰胺,我想,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不会感到内疚。这是你死我活的生存竞争,我可怜你,谁可怜我?这个社会已经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,以至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成为一种残酷的常态,劣币比良币更有竞争力成为真理,恶性的、胜之不武的竞争方式才是王道,不管黑猫白猫,逮住耗子就是好猫,就是这个意思。

3、在地沟油、注水肉、过期月饼、纸包子、苏丹红、三聚氰胺构成的淘汰机制中,中国人必将进化成生命力最顽强、百毒不侵的物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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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讲一则相关小故事吧。

昨天和YC通电话,他和我说起以前认识的一个温州人,曾经专门经营假冒商品的。 什么假烟,假酒,假盐,假醋之类的,大概都没少做,不过他一直坚持地只做假冒,不做伪劣。比如说假冒茅台酒,他顶多用低等级的酒类代替,绝不掺和工业酒精,阳沟水或其他有可能对人体有害的物质。 说:会搞死人的事情,他是不做的。

我说:这真是一个有良心的假冒品商人啊!......

哎,我们什么时候对人的要求底线降到这么低了?


2008年9月22日星期一

蹉跎

本来下定决心今天开始好好读书学习,特地还温习了dp的《明天》以激励自己。结果上午上完课就在helen的撺掇下去中餐馆饱餐一顿,两个人踞着一盘回锅肉大嚼。中餐馆的老板见面就说我瘦多了,比起去年冬天。这话听起来真是悦耳动听啊,我心想,是啊,就是没常来你这,才掉了那么几斤肉。helen和我说起在北京的时候去理发店,剪的头发特别好看,还有国内的小伙子都特爱打扮,一个个油头粉面的,而在欧洲,这些年轻人都不关心自己的外表,一个个邋遢不羁。要是两种风格中和一下应该就不错。

由于吃得过饱,下午回来没多久就躺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,沙发真是一个好东西啊,躺在上面睡觉顶多只算得上是小憩,罪恶感都减轻不少。结果一觉起来就过了半夜,我打开抓虾,把平时更新但是没来得及看的博客一一看完,豆瓣上的友邻推荐也没放过,看得都特仔细。这是看见国内的同学纷纷在msn上线,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。


我原来那么喜欢做和别人相反的事情,或者说什么事都落后半拍。从来不赶潮流,因为就知道赶不上。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,我最爱看的就是某某主角被困在某个山洞,某个谷底,或者某个岛上,逃不出去,碰见某个高人,或者吃了某种灵药,仙丹,捡到一两本武功秘籍,稀里糊涂机缘巧合就练就一身绝世武功,几年后出来就是名震天下闯荡江湖。比如说,我喜欢的是杨过在活死人墓和小龙女练功,周伯通被黄药师关在桃花岛学会了左右手互博,张无忌在光明顶无意中学到九阳神功。郭靖无意中喝了梁子翁的养的蛇血...

反正关键是他们都无心插柳,就这么玩着玩着成了武林高手。羡慕死我了。我的梦想就是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碰到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,他发现我原来是个骨骼清奇的武学奇才,遂决定将毕身武学传授与我... 其实这里面一个关键词是与世隔绝,然后是误打误中。

可是那么久了,武林高手不是随随便便就撞上的,神丹妙药也没看见踪影,我还是得吭哧吭哧地学着三脚猫的功夫,一边做着黄粱美梦,大半夜了,跑到这里来发些梦话。其实我就是想说,我该好好学习了。


2008年9月20日星期六

沙发

好久没来,快要自己都不认得门了。居然还有同学们三不五时过来转两圈,老来我家看长草。你们赶紧rss订阅吧,没事别大老远的来一趟,多折腾呀。

说起折腾,我还真是折腾的人才,我怎么就把豆瓣上的“我承认,我折腾”小组给退了呢,他们少了我这样的骨干分子,是多大的损失啊。光说买沙发这事,我已经下好几次决定,前后左右摇摆震荡了不下一部日本偶像剧的集数了。心一动我就上二手网站去蹲点,一般来说,稍有物美价廉的,一般很快就被人订走了。我就像赶尾市拣便宜菜的小老头,双手背着,目光如炬,下手快准狠,见到还看着顺眼的沙发就猛给人发信,打电话。

dp说逃避自我的方式是看房子,那我就是逛沙发。而且我还特乐意在网上和朋友讨论,抓住一个半夜不睡的游荡鬼YK,我就把链接一个一个发过去,征求意见。这个沙发颜色是不是太艳,和房间不配,那个是不是太短,躺在上面腿都伸不开,多咯的慌呀,这个样式是不是太老,像是从oma家继承过来的,直接out。就这样,顺便连带把品味,室内设计的心得也交流一下。靠,就卖一个二手沙发还搞得像布置新房似的。终于YK同学被我惹毛了,给我一个狗脸,不理我睡去了。

怎么买个沙发跟找个男朋友似的,没看上的吧,到处都是,看上了的吧,已经是别人的了,要不就是看上了,可是在遥不可及的另一边,一找搬运公司发现搬运费比沙发还贵,只好颓然放弃。我找呀找呀,庆幸自己逛的只是网站,不是商场。最后把买沙发这事,跟找男朋友一样,丢到中长期任务栏去了,上网,学习累了,有兴致有空就给它来个突击例行检查。

昨天,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终于到来,一个快要回国同学把她的沙发转送给我,我一见之下,正是我喜欢的那种软乎乎,可以整个身体陷在里面的沙发,长约两米,打开来就成了一张床。我当即说要了,就像那饿极的狗见了肉包子,嗖地一声就向那张沙发扑了过去。

第二天找了司机帮手,乐呵呵的,咧着嘴就往家里扛。到了一看就我和司机俩人,邻居正好都不在家,我一咬牙,就和他搬了起来,这个沙发又重又大,两个人扛实在有点勉强,事实证明无论再怎么说男女都一样,在力气活这一方面,女人确实太没战斗力了。

我气喘如牛,龇牙咧嘴,从脸部表情看,好像已经登上了月球,从实际上看,我们只往上挪了两级台阶。

我一边心惊胆战地想起friends里ross买了那张新沙发,最后裂成两截的命运。一边死命地用吃奶的力气豁出去地死扛。快要崩溃的时候,跟我隔两个门的小伙子像神一样地出现了,一只手就托起我这一头的沙发,把我给替了下来。沙发终于顺利进了家门,我长吁一口气,全身软瘫在它上面,过了好久四肢才恢复知觉,才又从月球回到了地球。

沙发占据了一个角落,也这会我正躺在上面上网呢,终于除了床之外,我家又多了一个练摊的地方。




2008年9月4日星期四

堆积

我现在房间里的摆设一直是最简单的,学生宿舍里该有的基本配备,一个钉在墙上的书架,一张写字桌,一张方桌,两张椅子,一张床,除此之外,我自己几乎就没 有添加过大的家具和摆设。房间一直很空很简单,而我也很习惯了这种空。基本是半个家徒四壁。心里还害怕它变得很满当,琳琅满目的样子。

以前可不是这样的,我在柏林的第一个自己住的房子,刚搬进去时,可兴奋了,最初的几个月,拼命想办法找东西来把屋子填满。经常闲的时候在网上溜达,今天搬一个沙发,明天扛一盏立 灯,后天买一幅挂画。反正不管怎么滴,就是要像那么回事。在墙上钉钉子,门上黏挂钩。一锤一锤地敲下去。仿佛把自己的日子也一锤一锤地钉得牢靠。不断的买各种东西置于其中,仿佛生活就是这样堆积出来的。

我在想,人是不是因为自身缺乏安全感,才拼命地在自己的房子里营造出安全和温暖的气氛,把不安定的游丝稍稍固定?那天整理箱子里的杂物,我掏出一个玲珑的 手摇音乐盒,对着它看了半天,然后顺手又丢回箱子里,原来很多东西存在的意义,对你而言,只是为了在特定的时间,忽然跳出来唤醒你对过往的记忆。

后来离开柏林的时候,东西送人的送人,拍卖的拍卖,房子越来越空,然后把墙刷得比刚搬进来时还要白,打扫得比刚搬进来还 要干净。临走前的那晚,我坐在空空的房间地板上,对着白色的墙壁发呆,心想这几年,在这里生活的痕迹,原来这么容易就被抹掉覆盖了,给H打电话,手上拎着这个音乐盒,听着自己在房间里的回音,止不住的伤感。

接下来几年,就是不停地搬呀搬的,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,又从另一个地方跳到另另一个地方, 搬来搬去,东西越来越少。好几次舍不得扔的东西,最后也慢慢地变少了。两个大箱子,搬过来以后我甚至连拆开都不愿意,就一直被堆在角落。深受搬家之苦,决 定不再随便囤积东西了。不是说占有的越多,被占有的也越多吗。好几次看着ikea的目录,想买这个那个来着,然后看着空畅的房间,又打消了念头。现在实在 懒得去添加任何一件看起来不错,但其实并不需要的东西。

昨天我很想买一个沙发,YC同学说,看来你打算长久呆下去了。我心里一惊,难道我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,开始一点一点筑巢把自己包裹起来?就冲着这个念头,我就开始犹豫了。